雍正继位之谜:雍正为何惧怕父亲康熙的亡灵?
曾一度风靡全国的电视连续剧《王朝》,描述并赞扬了雍正帝的历史功绩。雍正的确是安邦治国的杰出政治家。电视剧围绕当年太子的废立、皇位的争夺、惩治贪污、西北用兵等展开了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斗争。我这里只是从一个历史研究者的角度,对雍正继位的问题谈点个人见解。
关于雍正的继承帝位,历史学界从来就有两种意见,一种认为:雍正是由临终传位的合法君主;另一种认为雍正继位是夺权篡立。后一种篡立说由孟森、王钟翰、许曾重、杨珍等学者的研究,提供了越来越多而坚实的证据。
康熙六十一年冬,康熙帝在热河和南苑行猎之后“偶感风寒”,住在畅春园休息,命皇四子往天坛代行冬至祭典。十一月十三日凌晨,病情恶化,至夜间猝然逝世。据称:临终遗言由皇四子胤禛继位,即雍正帝。官书,似无可怀疑。但当时社会上流言四起,说雍正系篡立夺位。较早见于记载者为《大义觉迷录》,其中说:
“先帝欲将大统传与允,圣躬不豫时,降旨召允来京,其旨为隆科多所隐,先帝宾天之日,允不到,隆科多传旨,遂立当今。”
“圣祖原传十四阿哥天下,皇上将‘十’字改为‘于’字。”“圣祖皇帝在畅春园病重,皇上就进一碗人参汤,不知何如,圣祖皇帝就崩了驾,皇上就登了位,随将允禵调回囚禁。要见允禵,皇上大怒,太后于铁柱上撞死。”
此处所说雍正夺位的情节,曲折离奇,与官书记载大相径庭。一方面官方文书不可全信,因为它是雍正即位后编写的,自然不会有篡立的痕迹。另一方面民间流言,亦不可全信,因这些流言多出自雍正政敌之口。雍正继位之谜,遂扑朔迷离,成为千古疑案。例如改写遗诏之说是不可能的。因的书写格式,允禵写作“皇十四子”,胤禛写作“皇四子”,第一个“皇”字不可省略,改诏是不可能的。但否定这一民间传言,并不排斥雍正的矫诏篡立。雍正继位确实存在许多疑点,这件公案扑朔迷离,成为千古疑案。
康熙晚年,因太子废立,闹得举朝不安,储位虚悬已十年之久。但康熙心目中似乎已将皇十四子允禵视为自己的接班人。当时准噶尔入侵西藏,清援军入城战败,西线军情紧急。康熙五十七年,允禵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,率大军西征。这次援藏之役,出兵多,任务重。当时,太子人选正待确定,康熙给允禵这一重大任命,当意有所属,大概是为了考验和锻炼允禵的才能。为了树立允禵的威信,此次出兵仪式隆重,规格甚高,康熙“亲诣堂子行礼”。允禵可用正黄旗纛,称大将军王。随允禵出征的有一批亲王、郡王及康熙的几个爱孙。 康熙十分看重允禵的才能,对蒙古亲王说:“大将军王是我皇子,确系良将,带领大军。深知有带兵才能,故令掌生杀重任,尔等或军务,或巨细事项,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,如能诚意奋勉,即与我当面训示无异。”(《抚远大将军奏议》)允禵到前线后,康熙对他关怀备至,屡通音问,告诉他“阿玛、额娘身体都好……自去年以来,一剂药也没吃,……上炕时不再需要旁人扶持,骑马时也不用安放马蹬了”,“朕的白头发、白胡子有些变青了,你不要将此告诉别人”(《满文朱谕》)。
允禵在前线二年内受赏赐物件食品达16次之多,包括眼镜、鼻烟壶,康熙用过的腰带,“凡有各省进献之佳品,父皇皆一项不漏,立即赏给臣”(《满文朱批奏折》)。允禵的几个儿子也被康熙带到热河“仁爱训育”,使他们“时常依绕皇祖膝前”(《满文朱批奏折》)。允禵的儿子弘春和女儿结婚,康熙亲自照料,赏赐财物妆奁。康熙给允禵兵权,且关系十分亲密,这在当时已给人以允禵将是接班人的印象。故皇九子允禟说允禵“聪明绝世”,“才德双全,我弟兄们皆不如”,“十四爷现今出兵,皇上看的很重,将来这皇太子一定是他”(《文献丛编·允祀允禟案》)。连当时的(朝鲜)朝拜使者也说:“十四王拥兵在外,屡建大功,众心咸属。”(《燕行录》)
把这些记载和雍正夺位后对允禵出任大将军之事的评论相对照。雍正说:“(康熙)知允禵在京毫无用处,况秉性愚悍,素不安静,实借此驱逐之意也”(《大义觉迷录》)。照这说法:康熙竟会派一愚悍不安静的儿子担任大将军之职,视军务如儿戏,这是不可信的,是雍正为了破坏允禵形象的诋毁之词。
康熙怎样传位给雍正,据官书所说,也是破绽百出,无以自圆其说。最早是雍正元年八月上谕:“圣祖……命朕缵承统绪,于去年十一月十三日仓猝之间,一言而定大计。”这里未提及听到遗命的人。至雍正五年十月上谕说:“皇考升遐之日,召朕之诸兄弟及隆科多入见,面降谕旨,以大统付朕。是大臣之内,承旨者惟隆科多一人。”这里出现了诸皇子和隆科多聆听遗命的记载。至雍正七年九月,雍正为了驳斥夺位流言,写《大义觉迷录》,叙述康熙临终授命情形,极为详细具体:
“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冬至之前,朕奉皇考之命,代祀南郊。时皇考圣躬不豫,静摄于畅春园。……至十三日,皇考召朕于斋所。朕未至畅春园之先,皇考命诚亲祉、淳亲王允佑、阿其那(即允祀)、塞思黑(允禟)、允禵、允祹、怡亲王允祥、原任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至御榻前,谕曰:‘皇四子人品贵重,深肖朕躬,必能克承大统,着继朕即皇帝位。’是时,庄亲王允禄、果亲王允礼、贝勒允禑,贝子允祎在寝宫外祗候。及朕驰至问安,皇考告以症候日增之故,朕含泪劝慰。其夜戌时,龙驭上宾。朕哀恸呼号,实不欲生,隆科多乃述皇考遗诏。朕闻之惊恸,昏仆于地。诚亲王等向朕叩首,劝朕节哀。朕始强起办理大事。”(《大义觉迷录》)这段话存在许多问题:
一、康熙传位的重要情况,按理当在雍正即位之初,即行披露,何以延至七年之后才说出来。
二、雍正一直强调,自己在康熙去世之前,不知道会继承帝位,“朕向者不特无意于大位,心实苦之。前岁十一月十三日,皇考始下旨意,朕竟不知。朕若知之,自别有道理,皇考宾天之后,方宣旨于朕”(《上谕内阁》)。而按照《大义觉迷录》所言,雍正在康熙弥留之前八个时辰赶到了病榻前,其时康熙尚能言语,“皇考告以症候日增之故”,何以康熙未向雍正透露已传位于他。这是何等大事?是康熙遗忘了吗?还是向雍正保密?这都于理不通。而且已听到康熙面谕传位的兄弟们和隆科多亦无一言道及,直到康熙死后“隆科多乃述皇考遗诏”,情形未免离奇。
三、隆科多既是面承遗诏的“唯一大臣”,而雍正五年的谕旨中却说“圣祖仁皇帝升遐之日,隆科多并未在御前,亦未派出近御之人”(《东华录》),前言后语,相互矛盾。
四、雍正说:康熙死时,果亲王允礼(皇十七子)亦“在寝宫外祗候”,而隆科多却说:“圣祖皇帝宾天之日,臣先回京城,果亲王在内(指皇宫内)值班,闻大事出,与臣遇于西直门大街,告以皇上绍登大位之言,果亲王神色乖张,有类疯狂,闻其奔回邸,并未在宫迎驾伺候”(《上谕》)。可见允礼并不在“寝宫外祗候”,他听到康熙去世,赶往畅春园,在西直门大街遇到隆科多,才听说雍正即位,大出意外,甚为惊骇,逃回家去。
五、据雍正说:“皇考升遐之日,朕在哀痛之时,塞思黑(允禟)突至朕前,箕踞对坐,傲慢无礼,其意大不可测”(《大义觉迷录》),“圣祖仁皇帝宾天时,阿其那(允祀)并不哀戚,乃于院外倚柱,独立凝思,派办事务,全然不理,亦不回答,其怨忿可知”(《实录》)。允祀、允禟的举止不像是八个时辰以前已聆听康熙的传位遗言,而像是康熙刚刚逝世,听到雍正即位的消息而胸怀激愤之情。由此可见,所谓八人受康熙面谕传位雍正的事,十分可疑,很可能是在七年之后伪造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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