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朝军力最强盛时期 竟爆发了农民起义唐赛儿起义
一
朱棣时代,堪称是的“大有为”时代:征蒙古,通西域,下西洋,开运河,迁国都,修大典。累累功业,至今让国人引以为豪。但是有一个问题却终无法回避----耗费巨大。虽有永乐朝第一理财能臣夏元吉从中协助,数年以来精心维持,但劳民伤财却终无法避免。当永乐君臣正着力创建“不世之功”时,明王朝建国后第一场农民起义---山东青州,却于永乐十八年(公元1420年)二月在山东爆发,这场持续三个月的起义不但震撼了正开拓“盛世伟业”的明王朝,更成为朱棣至死无法释怀的一块“心病”。
说到这场起义的领袖---山东蒲台女子唐赛儿,古今的说法各有不同,明清两代的历史学家皆称她是“逆贼”“妖妇”。晚明文人冯梦龙的小说集《初刻拍案惊奇》中,有《何道士因术成奸,周经历因奸破敌》一文,正是以这次起义为蓝本改写而成,但小说中把唐赛儿塑造成一个“放荡荒淫,杀人如麻”的女魔头,只能说是“艺术加工”。而近现代史学家则大多称赞她为“伟大的反封建农民起义领袖”,至今不断“拔高”,污蔑,拔高,加上起义的主人公皆不知所终的结局,令这场六百年前喧嚣一时的抗暴运动,至今笼罩着种种历史的迷雾。
要解开这团历史的迷雾,且让我们先把目光对准起义的发生地---山东。
二
说唐赛儿起义爆发于山东的原因,先让我们看看从洪武末期至靖难之变前,山东的一幅不忍卒读的图景。
从去世的明洪武三十一年(1398年)六月开始,山东就陷入了恐怖的“连环自然灾害”中,洪武三十一年六月,山东张秋河决口,进而夺小清河水道,造成洪水大规模泛滥,灾情波及鲁中济南,莱芜,乃至鲁东潍坊等地,史载“毁田万亩记,流民二十万人。”水患尚未平息,胶东地区又遇强烈地震,引发大规模洪水海啸,毁“登州,蓬莱,威海三卫,十年军屯一朝丧尽”。洪水刚刚退去,大规模瘟疫又爆发,明朝廷“募举国良医施药诊治”,以“善安民”著称的铁弦出任参议,至是年九月,疫情方得到控制,谁知两个月不到,从11月开始,鲁中,鲁南地区普降,史载“一夜骤寒”,仅压塌民居就有千栋,可谓大雪灾,济南,兖州,济宁,菏泽等府县冻死百姓近两千人,负责赈灾的山东布政铁弦累得“呕血数升”,并向建文帝哭陈道“百难,皆臣怠慢之过。”险些自刎谢罪。
然而打击并未结束,次年年初至七月,山东全省滴雨未落,新种庄家尽数晒死,各地官仓储粮更已告罄。户部尚书黄纯建议速调朝廷在苏北,苏南的储备粮发往山东赈灾,建文帝准奏,并命侍郎夏元吉火速核算数字。正在这时,遥远的北平一声炮响----燕王朱棣起兵造反,爆发了。
如果说之前山东人的苦难是天灾,那么之后山东人的苦难是人祸,这人祸与朱棣一生的五个大功业相连---靖难之役,北伐蒙古,下西洋,通西域,迁都北京。
先说靖难之役,朱棣的造反,不但令忙于平叛的朝廷赈济山东饥荒的计划搁浅,相反,却要征发山东民夫数万人参战。之后三年,靖难之役的主战场就在山东,山东百姓刚经过灾荒,旋即又遭兵祸。朱棣攻济南坚城,鏖战东昌,大军征伐无数,所过之处皆是累累白骨,。绵延的兵灾,直到三年后朱棣篡逆大业完成,为“永乐大帝”后,方告结束。
之后夏元吉力主优抚山东,发大量赈济,并将齐王,鲁王等藩王被削土地划拨给农民耕种,免三年赋税,百姓生活方才安定了几年,但民力尚未恢复,永乐八年起,朱棣又开始筹谋北征蒙古,除调度全国各地精锐部队外,更从山东当地征发民夫十万人输送辎重,之后数年,大量山东农民离乡背井,远赴北疆,跟随朱棣大军。朱棣接连击败鞑靼,瓦剌的赫赫武功,恰是“山东人民用小推车推出来的”。
接着就是陈诚通西域,下西洋,引得“万国来朝”,朱棣热情好客,欢迎列国使臣在中国各地观光游览。
素来是“孔孟之乡”,拥有诸多文明古迹的山东自然是首选,一批批外国使团慕名而来,要“宣扬天朝威德”,自然规格要高,以展现我山东繁荣景象,于是山东各州县大搞“形象工程”,修缮道路,营建宫室楼阁,又是劳民无数,使节们一路的花费,也自然有当地百姓摊派。苏禄国王更病逝于中国,安葬在山东德州,其子女及使团随员多留居当地守坟,自然也要划拨经费“恩养”,这负担,终究还要落在山东百姓身上。
频繁的“大动作”让百姓,偏在此都北京又提上了日程,要迁都,就要营造北京城,民夫自然从离北京较近的山东抽调,迁都后的京城粮食都要从南方运输,可是漕运不通,就要疏通河道,永乐九年工部尚书宋礼主持重开运河,对象主要是山东东平至临清的会通河,还要征伐劳力,仅山东一地又征发了十万民工,工程浩大不说,一路更要扒掉良田无数,按说国家要有补助,但国家花费太大,经济困难,所谓“补助”,于老百姓不过杯水车薪。
会通河历经数年终于完工了,代价,却是无数山东农民,流离失所。
灾难深重的山东百姓,在逆来顺受数年后,一场巨大的反抗风暴也在酝酿,而到永乐十八年,一个叫唐赛儿的蒲台(今山东省滨州市)女子,终将这场风暴变成现实。
三
关于唐赛儿的身世,历代史料的记录颇有出入,明清文人的笔记里多把她形容为“精通妖法”的“邪女”,诚为甚至胡编乱造。而现代许多史料乃至影视作品,将她说成一个原本老实本分,却因丈夫被官府拷掠致死愤然起义的“平民百姓”,却也并非是这样简单。还是让我们去粗取精看一下:根据滨州地方志的有关记录,唐赛儿,山东滨州人,明建文元年(1399年)生人,自小,精习武艺,容貌出众,成年后与同县农民林三结为夫妻,婚后不久丈夫即染病而亡。这期间她以山东益都(今山东青州)为中心,在周边的诸城,即墨,安丘等地招募“义士”,发展势力,终于永乐十八年二月起事,打响了反抗明王朝的战争。然而在这个简单的履历里,她却有另一个不简单的身份---“白莲教”佛母。
白莲教,是一个起于北宋,历史的民间宗教组织,其教义以宣扬“明王降生,拯救斯民”为主,元末农民起义领袖刘福通正是以此为号召,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元末农民大起义。朱元璋建立明朝后,在《大明律》中严令“取缔巫术邪教”。白莲教也在其中,但并未从此消亡,相反变为暗流,在民间中下层百姓里广为流传,但与末年统一尊“明王”为神相比,这时的白莲教已发生很大变化,因地域差别而分成“金蝉”“罗道”“闻香”“阎王”“玉皇”等诸多派别,各派别之间尊奉的“尊神”不同,更不相统属,但目的始终未变:反抗朝廷,伺机起事。
更不容回避的是,白莲教之所以长期以来在中下层百姓里有广泛的影响力,并非是因其“思想进步”,相反恰恰是因为其思想中含有大量“封建糟粕”,其招揽徒的手段,多为各种的欺骗伎俩,诸如“鬼画符”“跳大神”“喝灵水”“请天兵”等今天还存在的民间骗术,皆由此演化而来。因此学者蔡东藩说:白莲教“越逢乱世,从者越众”。
而作为白莲教的信徒,唐赛儿也不例外,就起义动机而言,观其家境,虽各类史料没有明确记载,但其嫁与农民林三,可推测也是农家出身,但自幼“博览群书,精习武艺”这一细节,可见亦非赤贫之家。有关“其夫被拷掠致死引发起义说”,多存在于民间话本演义中,正史中尚缺少详细记录。台湾历史学家张其昀认为,唐赛儿的父亲就是白莲教的总教习,其夫也为白莲教信徒,这场起义,也是几代人筹划数十年而产生。
另一位台湾历史学家萧一山却认定,唐赛儿是在丈夫染病去世后的寡居期间加入白莲教的,并很快成为这支白莲教的首领。进而发动了起义。这两种说法,目前都还是没有确凿证据的“假说”,我们唯一可以知道的是,唐赛儿忠诚的皈依于一个世代以反抗“封建王朝”为己任的宗教。
而与当代许多史学家所说的唐赛儿起义前“传播进步思想”不同的是,唐赛儿在筹划起义,招募信徒的过程里,始终宣传自己是白莲教的“佛母”转世,而且声称自己有“剪纸人化天兵”的仙法。所谓在青州周边地区“招募义士”,其实就是传播白莲教“佛母(她自己)下凡”的教义,比之白莲教的历次起义,“封建糟粕”不少,“进步意义”实难找。起义的纲领是“欲衣食财货百物,遂需以术运致。”更是历次农民起义纲领的翻版。然而结果却是在当地“募集教众数万”。论原因,却还是事发后山东按察使郑辰的一句话----“民苦徭役而已。”
永乐十八年二月(公元1420年),唐赛儿率数千教徒,在青州西南卸石寨起义,于三月全歼青州卫指挥使高凤的官军,周边即墨,莒县,诸城,日照,寿光,安丘等县城的白莲教众纷纷响应,数日之间,其军队发展至数万人,大军所到之处“焚官衙,烧仓库”,周边官吏及地主纷纷逃亡。《罪惟录》载此次起义“贼军(唐赛儿)气焰大盛,刁民乘势附逆,以奇技淫巧诓骗无知百姓,一路毁学宫,杀命官,掳掠乡里,士吏良民莫不远遁其锋也。”但《明史》却不得不承认:“细民欣然从之。”
四
山东官军败报传至京城,朱棣如闻晴天霹雳,于朝堂上连骂唐赛儿数句“妖妇”。但毕竟正筹划征讨蒙古鞑靼,加上唐赛儿起义后,山东泰安,兖州,汶上,临清等地也纷纷出现多支起义军,只得接受大学士杨荣的建议,遣使赴山东“招安”唐赛儿,却不想唐赛儿杀掉使者,表示要“对抗到底”。
盛怒之下,朱棣派安远侯柳升派军镇压,除调集各地精锐外,更从自己王牌神机营里调2000精锐随军,四月,柳升抵达青州城下,其兵势浩大,更“广置囚车于营前”,誓要一战定胜负。
唐赛儿先假意投降,放松警惕的柳升遭唐赛儿劫营,“被杀者甚众”,其部将刘忠战死。唐赛儿则借机冲出了柳升的包围圈,率部离开青州。继而唐赛儿挥师与正攻打安丘的部将董彦生,宾鸿合并,协力攻打安丘,安丘城防坚固,唐赛儿攻击受挫,继而转攻诸城,再度受挫,这时重整旗鼓的柳升也尾随而来,唐赛儿在诸城,青州,安丘三城之间来回游走,依靠当地乡民支持,数次打破官军围困。战事进行了三个月,始终毫无进展,至五月,朱棣调山东都指挥使率沿海备倭骑兵夹击,终发挥“骑兵机动性”,在安丘城郊捕捉到唐赛儿军主力,一番冲锋终于冲垮唐赛儿。
唐赛儿部将刘俊,王宣率兵断后,兵败被俘,唐赛儿军被斩首八千余人,俘虏四千余人。但“贼首”唐赛儿,宾鸿,董彦生等人却成功突围,其后,这支三个月里数次战败明军,连杀明朝两位名将,将明廷上下闹得心惊肉跳的“贼军”,竟从此神秘失踪了。轰轰烈烈的山东大起义,也就此。
但朱棣却焦急万分,尽管卫青等人上报说“妖妇”唐赛儿已死于乱军之中,但“死不见尸”,朱棣听传言说唐赛儿可能出家为尼姑,随即于永乐二十年(1422年),二十一年(1423年)两次下令将全国尼姑,道姑共计万人抓至京城,逐一甄别排查,其间酿造冤狱无数,却终一无所获。
其后,朱棣又遣和“精细能吏千人”,深入民间“化装侦察”,在全国各地明察暗访,却依旧劳而无功。而山东当地乡民则传言“佛母”已然上天成仙。时时拜祭“佛母像”,先后有数百人因“敬佛母”而被官府下入牢狱。
唐赛儿下落,成为朱棣晚年最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。甚至就在永乐二十二年(公元1424年)七月北征归来的途中,已病入膏肓的他偶然神志清醒,依然向身旁的杨荣询问“山东逆首落网否?”几天后,带着终生没有找到答案的遗憾,朱棣撒手人寰。而“白莲教”这个生命力顽强的组织却依旧在大明朝的社会底层暗流涌动。数十年之后,一场更大的白莲教暴动又随之爆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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